今年农历六月初六,是村里老会计朱玉家乔迁新居的喜庆日子。儿子同他商量:“咱家新建楼房都是新设计,搬家时旧家什一样不带,家具、电器全购新的。”可朱玉有一个要求,要带上他那些旧账簿。儿子咧嘴一笑说:“是不是留给后人看变化呀?”一句话说得朱玉笑出了声。这一本本旧账簿记录了村里改革40来的许多往事,记录了农村发生的巨大变化。
朱玉初中毕业就担起了生产队会计工作,那时生产队一年到头收支没有几笔账,队里分粮按“人四劳六”进行,即家庭人口占四成,工分占六成。分配比例一定,队里按工分分配柴粮。会计算盘一扒拉,逐笔逐户入账,年终统一决算。社员一天劳酬最高的定10个工分,一个工分折合六七分钱,村里流传:“工分、工分,社员的命根”、“工分不值钱,分少多作难”。
上任当年,就有一件事让朱玉悔恨得咬破中指,在那年的账簿扉页上用血写下了一个“悔”字,自此让他终生难忘那件事:他家族顺婶,勤劳能干,她的基础分每个劳动日8分,是生产队女社员中的最高分。可她家劳动力少,养育子女多。为了多得工分,即是患病她也没少出一个工。1976年上半年,她满勤合计得分1440分。可工分公示时,朱玉竟粗心漏掉了“零”。当天晚上9点多,朱玉正在看书,父亲急唤他说:“你顺婶上吊自杀,你赶快去看看。”
朱玉一口气跑到顺婶家,顺婶已经抢救过来。问起原因,顺叔闭口不说。最后得知:顺婶看过工分公示榜,让顺叔找朱玉去核账,顺叔推脱,两人就发生口角…朱玉悔恨不已,血的教训使他在以后40多年的会计工作中谨记一个字:细。
1978年,农村土地实行承包,朱玉被推选到大队会计的岗位上。那时,乡对大队执行的是:“收支挂钩,多收多支,少收少支,超收奖励,节约归己,自求平衡”的财务管理办法。大队干部的主要任务是征收农业税、乡统筹、村提留、村集资办学、修路架桥等各种税费。村里有8个生产队,500多户人家,每年秋收结束,他们就挨家挨户地收,挨家挨户地催,但让朱玉感到最头疼的不是跑脚活,而是乡亲们的不理解。平时关系不错的街坊邻里,议起收费都是“怒从心头起,恶语话连珠。街头碰到人,招呼很少有。”面对自己遭受的冷落,他也能够理解,村民种粮就那么点收入,谁来收钱都烦心。可他也犯愁,几千年了,哪有不交皇粮国税的理啊!不交统筹、提留,乡村公共事业如何办?于是,村里就使出“绝招”,对交不齐各种税费的农户,要和家里人参军、就业、办结婚证、建房等项挂钩,到时候卡你没商量。乡亲们编成顺口溜发泄不满:“头税轻,二费重,三费四费无底洞,不交税费就要命……”那时的账特别难管,村民们今天交30元,明天交50元,一家一户只有先打白条后下账,账目改动笔迹一页就有好几处。
变化是从2002年开始的。农村进行税费改革,取消乡统筹和农村教育集资,取消劳动义务工,农民减负51.2%。2005年,农业税全部取消,对农民进行粮食直补和农资综合直补。村财务转到乡财政所管理,朱玉就积极配合乡财政所工作人员,在村里采集补贴信息,落实补贴面积,公示补贴数字,发放补贴通知书,兑付补贴资金。镇干部夸朱玉:“年近六旬,越干越精神,真是一块宝玉。”
现在,朱玉所在的行政村实行了“村财乡理”。他也由会计转为报账员,但他还是建立了一个本账,把一笔笔惠农补贴款写入账册,让后人翻开他存放四十年的账簿,就能看到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发生的巨大变化。
——作者 淮阳县财政局 牛腾明